年4月12-14日,由中国医师协会(CMDA)精神科医师分会(CPA)联合主办,昆明医院承办的中国医师协会精神科医师分会(CPA)第十四届年会于春城昆明召开。
4月13日下午的《精神分裂症:重性精神障碍冲动攻击行为的评估、预测和管理》分会场中,伦敦大学玛丽皇后学院司法精神病学教授JeremyW.Coid带来了题为《精神病性症状与暴力行为》的报告。以下为主要内容:
精神疾病是否会导致暴力行为?大众普遍存在一个根深蒂固的信念:精神障碍尤其是精神分裂症会导致暴力行为。然而,针对瑞典精神障碍患者的调查显示,除非共病药物滥用,否则患者的暴力风险与一般人群并无差异。
重性精神障碍患者一生中并非总存在精神病性症状,我们需要评估这些患者究竟处于症状平稳的慢性期,还是存在症状的急性期。事实上,经过有效的治疗,患者的症状得到控制后,暴力行为风险与普通人没有差别。
接下来,我会通过三个研究分享我的观点:
愤怒的角色
本项研究年发表于JAMAPsychiatry,研究对象为名来自东伦敦(相对贫穷地区)的18-64岁的首发精神病患者,主要为精神分裂症患者。经过培训后,年轻精神科医生使用包括神经精神病学临床评定表(SCAN)、Maudsley妄想评估量表(MADS)、Novaco愤怒量表等在内的一系列标准化工具,对患者的妄想症状、酒药使用、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和精神病态、面谈前12个月内的暴力(MCMI)等进行了评估,并基于程度将暴力行为分为轻微及严重。
研究旨在了解具体精神病性症状与暴力的关系,而此前探讨这一课题的研究很少。研究者进行了中介因素分析,除了直接分析妄想症状和暴力行为的相关性外,还探讨了两者之间是否存在间接的介导关系,即接下来要讨论的愤怒。
研究者发现,过去的一年中,四分之一的受试者出现了轻微的暴力行为,12%出现了严重的暴力行为。出现暴力行为的受试者中,有14例因为暴力行为完全与精神症状无关(如受到侵犯时回击)而被剔除。危险因子的分析结果与普通人群相仿:对于轻微暴力行为而言,黑人、青年、共病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药物使用为高危因素;对于严重暴力行为而言,男性、青年、共病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去年存在药物使用为高危因素。
通过询问受试者对于妄想的感受和反应,包括妄想是否让其感到愤怒,研究者总结发现,有六类妄想与暴力行为显著相关,主要是带有被害色彩的妄想,包括被监视、错认、替身、威胁/被控制妄想等,而且通常为系统化的妄想。中介因素分析则显示,被监视、迫害、共谋(所有p=0.)及「扮演」妄想(p=0.04)让患者产生了很强烈的愤怒感,进而促进了暴力行为的发生。
上述发现促使我们去思考这些患者应对威胁的方式——愤怒是驱动这些患者出现暴力行为的原因。因此一个临床问题在于,我们最重要的治疗靶点是什么:是妄想,是愤怒,或是两者兼顾?
仍然是愤怒
探讨时间时序及时间间隔有助于鉴别,两个事件究竟是预测关系还是因果关系。这项研究于年发表于AmJPsychiatry,可能是精神障碍患者暴力行为研究领域最昂贵的一项研究,也是该领域最好的一项研究,但我认为其结果可能有误。该研究的第一作者是美国精神医学学会(APA)的时任主席,因此这样说需要很大的勇气。
该研究评估了受试者精神病性症状的起伏变化,并对其行为记录进行了观察,评估两者在时间点上有无联系。具体的研究方案是,患者在出院前进行一次评估,出院后随访5次,每10周一次。因此,研究者共拿到了6次数据,每次都可以观察妄想与后续10周的暴力是否存在相关性。一个很重要的研究结果是,妄想并不能预测暴力行为。
然而作为一名司法精神病学家,我经常听到患者跟我讲,其杀人的举动和想杀人的冲动往往都是妄想的症状所导致的。于是,我们对该研究的数据进行了再分析,本项研究年发表于SchizophrBull。我们采用了另一种研究方法——观察症状和暴力是否为共同出现的状态,因为患者的症状是时有时无的。
首先,使用前瞻性的模型,我们得到了与此前研究一致的结果:妄想并不能预测日后的暴力行为。然而换一个角度来看,就同一时间点或时间段而言,我们发现妄想和暴力行为存在很强的时间联系。与东伦敦的研究结果相仿,被跟踪、被暗算、听见别人的想法、被人/外力控制、思维插入、奇怪的力量、特殊天赋/能力等主题的妄想与暴力相关。
大家可能会认为,这些妄想在精神病患者中很常见,但有这些症状的患者并非全部都出现了暴力行为。因此,我们开展了中介因素分析,结果同样与东伦敦研究一致:被害妄想的确很普遍,但如果要导致暴力行为,往往会先导致患者愤怒。就预测而言,妄想本身并非好的暴力行为预测因素,这些症状在患者的病程中有波动和起伏,不具有预测性,而愤怒情绪的产生则属于危险因素。
回到临床,我的司法精神病学同事曾说,一些妄想患者对治疗的反应不是很好。尽管不一定正确,但我的一个答案是:对于这样的患者,我们是否应重点攻破他的情绪,如愤怒,因为愤怒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治疗的价值
本项研究于年发表于AmJPsychiatry,数据来自另一项研究,受试者为释放后的犯人。这个研究旨在探讨以下问题:罹患精神障碍的犯人是否更容易出现暴力行为?症状和治疗对暴力行为风险有何意义?
本项研究样本量近千人,同时纳入了男女受试者,释放后随访了较长时间。我们使用了很多症状评估工具,但并未着重评估愤怒,而是分析了这些患者的治疗情况。研究中,受试者被分为三组:完全没有接受任何治疗;接受不连续的治疗;接受了长期而连续的治疗。研究者首先在监狱内对犯人的精神病性症状进行了评估,并对其释放后出现暴力行为的情况进行了随访。
初步结果并不令人「满意」:总体来看,精神分裂症、妄想性障碍、精神活性物质使用障碍与暴力均无关系;既然如此,治疗的意义则大打折扣。然而,研究者很快意识到,应观察三个不同的亚组结局是否有所不同。结果显示:只要接受了治疗,即便是不连续的治疗,暴力风险也无增加;然而,如果没有接受任何治疗,出现暴力行为的风险增加了近3倍(OR=3.76,95%CI=1.39-10.19)。
我们不仅评估了受试者在监狱内的精神状况,同时还观察了受试者出狱后是否有症状冒出来。进一步分析显示,幻听、思维插入、怪异体验与暴力行为无关,但被害妄想则有明显的相关性。中介因素分析提示,被害妄想介导了未治疗的精神疾患与暴力风险升高的相关性。
因此,最危险的一种情况是:患者既没有接受任何治疗,又出现了妄想的症状,这些患者发生暴力行为的风险很高。对于治疗无效或拒绝治疗的患者,症状就成为了危险因素。
结语
大家可能会认为,上述结果跟我们的临床观察是很一致的,我们所看到的就是这些。然而,学术或许需要换一个思路去理解。上述研究均发表于比较好的杂志,之所以能被接收,很大程度上在于此前没有人用学术的方法去探讨这一领域。另一点是在过去的十年中,大家长期试图预测、预测、预测,而缺乏系统的探讨。
接下来,我计划深入探讨住院患者的暴力危险因素:这些患者往往处于症状较重的急性期,进而便于观察与暴力行为的关系。我相信,通过结构化的个体分析,我们能够研发出理想的预测模型,对于患者的干预具有指导意义。此前我所在的大学已经开始做一些暴力行为的评估工作,并通过网络协作分享相关数据,希望最终能开发出App,帮助大家预测和分析患者的暴力风险,并制定理想的管理措施。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