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研究生和她的精神病患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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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现实真实的样子
医生:“我们上学那会,没有精神病学这门学科。医院,自己看书学习。精神障碍的种类和药物也不是那么多,加上我们医学基础都学了,所以学起来很容易。主任先带我,三个月后自己接病人。”
我:“你有想过换到别的科去吗?”
医生:“有啊。换到过内科,外科,但不知道为何就在这个科留下来了。这里的病治不好,治好了又复发,家属也不能接受。特别是那种病比较重的……没有成就感,真的没有成就感……。”
我:“感觉是一种特别无力的感觉。”
医生:“对。之前有一个躁狂的病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要吃很多药,要自杀了。我就马上打电话报警了,后来过了一个月,我接到一个电话,显示是他的手机号,但说话的是他家属的声音,问我是谁。我说了自己身份,那边告诉我说看着他手机上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是打给我的,就打过来问一下是谁。我问他人怎么样了,那家属说他已经走了。这件事情我难受了一个多月,一直心里难受,他最后一个电话打给我,说明他有多么信任我,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后来我想,如果当时我再多做一点什么,可能他就不会死。”
大多数愿意从事精神病学工作的人是善良的、有爱心的,也始终是患者利益的。当治疗无效时,他们也会感到烦乱和挫败。药物的疗效缺乏有效的证据,大约有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之间的病患对精神病药物无反应,对于有些人药物在进入大脑之前,己被肝脏中的酶代谢掉了。而且由于制药企业对临床试验数据的随意操纵,药物的疗效被有计划的夸大了。这就是现实真实的样子。
No.5聊天
我对林付生最开始的了解是通过医生。因为觉得他是一个不会自己说话的人,没有思维的人,所以起初我根本没有想要去跟他交流,原本的计划也是通过医生、护士、家属来构建林先生的模样。在通过医生了解林付生的过程中,我很难感受到林先生具体的样子,我开始考虑亲自听听林付生自己怎么说。
在林付生与我谈话的过程中,他的表达中也夹杂着不少与主题无关的内容。他说起话来常常没办法停止,医院,他可能联想到白求恩,于是就讲起了白求恩的故事。每当他在讲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如果我有兴趣我就会认真的听,但如果我觉得无聊了我就会打断,重新问他一些我想要知道的问题,当我打断他就会停下来,回答我的新问题。
年2月24日晚上8点,医院,最后一次与林先生聊天。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哦,那你以后不会来了?”
“我明天就要回学校了,等我六月毕业了之后再来看你。所以有好几个月可能都不会来了。”
“你忙你的,你忙你的。”
“等我回来了来看你。”
“六月毕业了吧。”
“是的。你今天给我讲讲林彪的故事吧?”
“林彪是一个野心家,想当国家主席。后来给周总理秘密打了一个电话,周总理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于是林彪坐着飞机要逃到苏联去,他去苏联,是要联合苏联想要打中国,结果中途飞机被打下来。”
“这些你怎么能知道的?”
“那时候我爸是副厂长,他把文件拿回家了,我看到了。”
“如果你能出去,你会做什么?”
“回家。在家里呆着。也不能去哪。在家待着吧,我住了三十年的院了,出不去,没人接我出去,我爸死了就没人管我,出不去了没办法,出去了也只能在家呆着。没办法我这个病出不去。需要人接才能出去。我爸死了,就没有人管我了。我的事谁都不知道,跟我说话的我才讲。谁不理我,我也不会理谁,处理好人际关系就行了,交朋友什么,没交。在这住院,几年、几个月一辈子出不去,别人看不起。我在这住院就是睡觉,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No.6唱歌
这时打扫的阿姨走过来,她看见我正在和林先生聊天,就和我说:“你让他给你唱歌,他唱的挺好的。”
我说:“对啊,之前听医生说过。
医院前的最后一晚,林付生给我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的歌声很洪亮,音调也挺准。唱的时候身体前仰后合的摇晃,像一个被推了一把的不倒翁。唱完了之后,我为他鼓掌。我本以为他唱完了,会停下,可他说“我给你唱歌听啊,给你唱歌听。”接着又唱起了一首抗战时期的歌曲,又接着唱起了《十五的月亮》、《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等等。因为时间不早了,我打断他说,我要走了,林付生表现出不好意思,也有些不舍。
林付生:“你要走了。”
我:“我有空回来看你的。我会回去学校,毕业了我会回来,再来看你。”
林付生:“你忙你的,你管不了我,我的事情你也管不了,你忙你的就是。”
No.7最后的晚上
在这分别的最后一个晚上,我本以为的那个没有思想的林付生,事实上有着思想、有着渴望,却迫于母亲的无助、家庭的负担、医生的疏离、社会的阻隔,最终被遗弃在社会的角落。不知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与林付生相似的病人,清醒的看着这一切却毫无挣扎的力气。
精神分裂症患者因为自身的基因缺陷,造成社交无能从而被排挤在人群之外,看似有理有据,但生命本身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知道了林付生曾经也是健康王国的一员,与我们一样拥有珍贵的生命。我从监控中看见林付生拿着自己床下盛尿的盆子,步履蹒跚的缓慢走向厕所,我看着空荡的病床问自己,那个古怪的老头如果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感到难过吗?
走之前回到办公室,遇见刚刚打扫的阿姨,我说:“林先生唱起歌来停不下来呢”
“林先生一般不和人聊天,你和他关系还挺好的。”我很好奇,林先生怎会与打扫阿姨聊天,依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不主动与医护人员说话的。
“他好像很多事情心里都清楚,只是他自己不说。他有时候看起来像是故意的,有时候刚拖的地,护士长说不要让林先生滑倒了,林先生就有点故意的歪歪,往护士长身上靠。”
“对啊。”
20分钟后,林付生端着从厕所接来的一盆清水,缓慢的走到病床前,虽然痛苦、被排挤、不被理解、被限制自由,但他还是在努力的活着,这可能就是他教给我的生命的意义。
“我要走了,等我学校的事情忙完了,再来看林先生。”打扫的阿姨送我到门口,用钥匙帮我开门。我与她相视而笑,挥手道别。当我走到精神科的大门口时,我回头看着院子,己经不是我初次见到这里的感觉了,变得更加温暖、立体、有内容,而且让我留恋。
此时的时间已是晚上九点,病房里的灯统一的熄灭了,院外的马路上有汽车路过的发动机声响,衬得院内这栋两层小楼在夜色中格外宁静,想必林先生也已经躺在床上,闭眼睡去了。
此时我的耳边响起刚刚林先生唱给我听的歌——
深夜花园里
四处静悄悄
树叶也不再沙沙响
夜色多么好
令人心神往
在这迷人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
微微泛波浪
银月照水面闪银光
依稀听得到
有人轻声唱
多么柔情的晚上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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