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质性精神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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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9/3 16: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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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医案按选

清·俞震辑

清·王士雄选

王序


  乾隆间,钱塘魏柳洲先生重校《名医类案》之后,复选《续类案》六十卷,脱稿未久,先生寻逝。幸已邀录四库馆书,不致散佚。定州杨素园大尹意欲付梓,尝嘱余校订,奈四方多故,余亦疏陋无以应,是以未果。今年春,秀水吕君慎庵,以其侄倩鲍君蕙谷所藏之俞氏《古今医案按》寄示,余展读数四,虽不如《续案》之网罗繁富,而所附近案暨按语颇可补魏氏之未逮,爰不揆谫佇,选其尤善者,参以一管之窥,用俟大方之教。


  咸丰三年癸丑长至日安化后人王士雄书于潜斋


  

乙卯夏,杨侯自京来,曾将此稿评点,携至南昌欲授剞劂。讵江右频年扰攘,迄今未靖。赖徐君亚枝缮存副本,而各案仅摘其由,兹将鸠刻公世,胡君次瑶谓宜详载原案,俾览者了然。复向蕙谷谋之,云原书已佚,余甚彷徨。吕君慎庵访得嘉善吴君云峰家亦有藏本,遂蒙慨假补录,因笔之以志诸君子玉成之功。


  丁巳腊八日士雄又书于渟溪归砚草堂

董序


  鉴幼习于观巷田氏,田丈杏村中翰晋蕃以名孝廉,精歧*术。尝谓近世医家,推王孟英先生为祭酒。以时多热证,而先生善用凉药也。光绪辛丑,友人薛朗轩明经炳,假馆省垣陈氏,临行田丈嘱求先生遗书。薛访得先生嗣子耕雨者(杭州府诸生),年六十余,往还数四,知先生手校诸书,半多散佚,惟《医案按选评》稿成未刻,而先生卒于上海。耕翁什袭藏之,从不示人,以薛君为人恳诚,因出与过录。原书间有虫蚀脱粘之处,薛君细心校定,另缮清本。予往杭,薛君为道其事,余请任剞劂焉。复请田丈批阅,丈以老病侵寻,遂不果。癸卯夏丈亦作古,以书还薛君,仅有手校夹签一条,今亦附注其下。兹当校刻工峻,爰将得书缘起,赘诸简端,而附录薛君写定凡例于下云。


  一、此为先生癸丑年初稿,由徐亚之先生写定,而杨素园先生加以评点者也。丁巳将付剞劂,复从友人之请,补录原案,凡一万四五千字,更作后序一篇,则当时又有重定本,迁延未刻,稿亦无存,幸得初稿两册及丁巳序文纸稿,得以想见此中曲折而已。


  一、凡另纸粘附者,皆经先生于癸丑后陆续手补,(以气冲门末条有“乙卯补注”四字推之可见。)今亦依次写入。


  一、原本分上下两卷,嗣以页数颇多,改分四卷,其墨笔添注涂改之处,显然具在,今从其后定者而已。


  一、原本眉批及旁批,均用朱笔,盖即杨素园先生评语。(以伤寒门谵语条,徐君亚之语证之可见。)凡遇有朱批处,辄于正文绝句之间,加一墨笔钩识,殆欲于誊真时,将评语分行注入耳。今从其意,并加“杨曰”二字,以为识别。


  光绪三十年岁次甲辰季冬之月会稽董金鉴识

自叙


  孟子言: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与人巧。巧者何?变通之谓也。巧固不能使人,其实不出规矩。人可即规矩以求巧,而巧自无方,是亦不啻使之矣。医之道将毋同。自古迄今,医书多不胜纪。一病必立一门,一门必立数法。究之法有尽,病无尽,一病之变已无尽,或萃数病于一人之身,其变更无尽,医之法于是乎几穷。盖以法也者,不过梓匠轮舆之规矩。病不依规矩以为患,医第循规矩以为治,常者生焉,变者死焉,转恨医之法未备也。不知法岂能备?要在乎用法之巧耳。闻之名医能审一病之变与数病之变,而曲折以赴之,操纵于规矩之中,神明于规矩之外,靡不随手而应,始信法有尽,而用法者之巧无尽也。成案甚夥,医之法在是,法之巧亦在是,尽可揣摩。惜向来刊行医案醇疵互收,一为去取,而巧者愈见,此予所以复有古今医案之选也。惟是彼之所谓巧者,自今视之,犹规矩也。倘执巧以为巧,而不更加变通,则巧反成拙。故予于每条之下,妄据鄙见以按之,辨其真伪,别其是非,晰其同中之异,表其青出于蓝。或综数事为数语,以隐括其大略,或纂述旧说新说,以补诸案之未逮。随选随录,随录随按,不惮烦词,窃附举隅之意。第恐载籍极博,见闻有限,譬诸审曲面势者,能免斲而小之之讥乎?然欲求巧于规矩,敢不择材以削锯。爰自甲午冬月为捉笔之始,至戊戌春月乃得蒇事。时年已七十,阅历既多,或片词之可取。爰付剞劂,质诸海内诸同志。


  乾隆四十三年岁在著雍奄茂之寎月既望惺斋俞震书于酌古堂


  (桐按:著雍:戊;奄茂:戌;寎月:三月;既望:十六。)

李叙


  医之有方案,犹刑名家之例案也。医之书自《灵枢》《素问》,仲景以及宋元明各家所述备矣,理与法灿然大著,顾人所以体验之者何如耳?同一病者,随人而异治,同一病同一人也,随时而异治,是岂书之所可尽乎?执律以绳人罪,其轻重出入必有例案,医之治病亦犹是也。昔之人以所治者笔之于书,后之人以其笔于书者荟而聚之,精而择之,亦医事得失之林焉。辑医案为成书,明江氏有《名医类案》,国朝魏氏有《续名医类案》。魏氏之书,卷帙倍于江氏而未有刊行,学者憾焉。嘉善俞先生震,生乾隆间,以儒言医,与同邑沈氏尧封齐名。吾乡姚君镜侯为余言,俞氏有《古今医案按》一书,刊后版即毁于火,流传无多,几如广陵散矣。余物色之有年,前年始得其书,读之视江氏书抉择尤精,搜采至国朝叶氏而止,可谓备矣。而案每有发明,其圈点处,尤启发人意,足以驾江氏书而上之无疑焉。魏氏之《续类案》闻仅有钞本,余未之见。海昌王梦隐以为体例未定,盖未成之书也。余惧是书之不传于世,因重付手民。世之读是书者,必知是书之善。而沈氏尧封有《医经读》《伤寒论读》二书,今亦鲜流传,唯《女科辑要》二卷,海昌王梦隐叙而刻之。吾吴医名最盛者,莫如叶氏,其医案之刻,世所传《临证指南》一书,编辑无法,余欲汰其繁冗,加区别而稍发明焉,是有待于后日云。


  光绪九年癸未夏吴江李龄寿

凡例


  一是编汇选名医成案,所选必择精当。如江氏《类案》入选颇多,亦不过十之三四,其余仅选十之一二而已。此外见诸史传及说部杂书,或有新意,或立奇法者,间采一二条,俾广见闻。


  一所选皆有议论有发明之案,庸浅及怪诞不经者概删去。其有病同而治同,虽出两人,止录一家,同之中必取前辈,或后辈之阐发胜于前辈,则取后舍前,亦无拘也。


  一治病所凭在脉,故叙证而兼叙脉者始选之,若不载脉象,但侈治验,入选奚益?盖治病之难,难于识病,识病之难,难于识脉也。然集中间收不载脉者,必辨证详明,或治法新奇,或立论高超,不得以不载脉象而弃之,略备数条,以扩识见。


  一前人案中,或涉鄙俚矜夸之语概削去,只存其脉证方论,以为后人认病之法。偶有文繁及词晦者,僭为修饰之,不敢窜改其意,亦仅条达其辞,以便观览而已。知我者谅不我罪。


  一近日名医有年长于我者,有年少于我者,其治奇病著奇验必录之,今并附入。此皆生平目击,并非得之传闻,若得之传闻者,姑为阙疑,不敢以误传误。


  一成案以年代先后为编次,间有颠倒者,因病情相似,连类以便览,年代所不计也。至于称谓前人,或名、或字、或别号及乡里,就人所易晓者称之,不拘一律。


  一是编列为十卷,各分门类,以便查阅。至门类十三科实未能全,只就昔人有成案者选之。每门多寡不拘,会心者闻一知十,可推广得其旨矣。


  一各案引用之方,不能备录,间有附于案中及案后者,恐卷帙繁冗,录亦不详,嗣有《古今经验方按》续出问世。

目录

王序2

董序4

自叙5

李叙6

凡例7

目录8

古今医案按选卷一13

中风13

类中17

伤风19

中寒19

伤寒20

劳复食复女劳复阴阳易31

古今医案按选卷二33

温热病33

瘟疫35

大头瘟38

暑39

湿41

消渴42

火43

霍乱45

泄泻46

伤食51

不食52

古今医案按选卷三53

疟53

痢59

疟痢65

呃逆67

厥68

痉69

疝70

气冲72

眩晕73

古今医案按选卷四75

虚损75

痨瘵80

恶寒81

发热82

血证84

衄血90

下血91

溺血94

汗94

古今医案按选卷五96

七情96

郁98

诈病99

痰99

痞满

吞酸吐酸

嘈杂

呕吐

噎膈

咳嗽

喘胀

肿胀

古今医案按选卷六

不寐

怔忡

癫狂

*疰

邪祟

梦遗遗精

便浊

五淋

小便不通

小便不禁

小便涩数

二便不通

大便秘结

交肠

百合病

人渐缩小人暴长大

诸虫

中*

骨哽

误吞金铁

误吞水蛭蜈蚣

古今医案按选卷七

头痛

心脾痛

腹痛

腰痛

背痛

胁痛

膝痛

鹤膝风

脚气

脚上诸证

面病

发脱眉落

咽喉

牙齿

古今医案按选卷八

*疸

身痒

麻木

癥瘕

积块

前阴病

阳痿

阴吹

脱肛

瘴气

寻常瘴

暑湿瘴

*水瘴

*茅瘴

孔雀瘴

桂花瘴

蚯蚓瘴

蚺蛇瘴

古今医案按选卷九

女科

经水

师尼寡妇异治

崩漏

带下

妊娠诸病

肿喘

恶阻

转胞

堕胎

难产

胎肖胎忌

产后诸证

胞衣不下

血晕

腹痛

腰痛

头痛

中风

瘛搐

厥冷

发热谵语昏瞀

寒热

潮热吐衄血

泄泻

浮肿

气喘

损破尿胞脱下子宫

玉关不闭

古今医案按选卷十

外科

疥疮

疿痤

瘤赘

瘰疬

霉疮

下疳疮

肺痈

胃痈

肠痈

腹痈

乳疡

幼科

胎*

胎晕

热证

吐泻

嗜卧

惊搐

瘛瘲

*疸

癖积

疳积

曲背

异证

庞元澄跋

古今医案按选卷一

嘉善俞震东扶辑

定州杨照藜素园评

杭州王士雄孟英选

会稽董金鉴镜吾校

中风


  《唐书》载许允宗初仕陈,为新蔡王外兵参*。时柳太后感风不能言,脉沉而口噤。允宗曰:口不下药,宜以汤气蒸之,令药入腠理,周时可瘥。遂造*芪防风汤,煮数十斛,置床下,气如烟雾,熏蒸之而得语。遂超拜义兴太守。


  震按:书称允宗医术若神,曾曰医者意也,在人思虑。即此条,思虑巧矣。然仅可治真中风,《内经》所谓其有邪者渍形以为汗也。邪从汗解故得语。若概试诸不能言者决无效。


  又按:罗谦甫治史太尉,冬月坐火炉左侧,觉面热,左颊微汗。旋出外,因左颊疏缓,被风寒客之,右颊急,口喎于右,脉浮紧,按之洪缓。罗用升麻汤加桂枝、白芷、艽、防,兼灸地仓、颊车穴,此治风中阳明经之表证也。赵僧判半身不遂,语言不出,神昏面红,耳聋鼻塞,六脉弦数。罗谓中藏者多滞九窍,中府者多着四肢,今脏腑俱受邪,先用三化汤行之,通其壅滞,使清气上升,充实四肢。次与至宝丹,安心养神,通利九窍。五日音声出,语言稍利,惟行步艰难,又刺十二经之井穴以接经络,随四时脉症加减用药,百日方愈。此治中腑兼中脏之里证也,皆风邪实证也。张安抚半身不遂,语言謇涩,自汗恶风,痰嗽不寐。罗谓风寒伤形,忧恐忿怒伤气。《经》云:形乐志苦,病生于脉,神先病也。邪风加之,动无常处,治病必求其本,邪气乃服。用加减冲和汤,汗加*芪,嗽加五味。其昼夜不睡,因心事烦冗,心火上乘阳分,卫气不得入于阴。用朱砂安神丸,遂得寐,诸证渐减,惟右肩臂痛。《经》云:虚与实邻,决而通之。又云:下陷者灸之。为阳气下陷入阴中,故肩膊痛不能动,宜以火导之补之。乃于右肩臂上肩井穴,先针后灸,隔一月,再灸肩井,次于尺泽穴,各灸二十八壮,引气下行,与正气相接,遂能运动。仲夏用清肺饮子,秋分用益气调营汤,全愈。此治中经兼中腑,本虚标实之症也。许允宗所治亦系本虚标实者,但病起于暴,故用蒸法,亦如通关散之取嚏,稀涎散之探痰也。


  丹溪治浦江郑君,年近六旬,奉养膏粱,仲夏久患滞下,又犯房劳,一夕如厕,忽然昏仆,撒手遗尿,目上视,汗大出,喉如拽锯,呼吸甚微,其脉大而无伦次部位,(杨曰:将脱之象。)可畏之甚,此阴虚而阳暴绝也。急令煎人参膏,且与灸气海穴,艾壮如小指,至十八壮,右手能动,又三壮,唇微动。参膏成,与一盏,至半夜后,尽三盏,眼能动,尽二斤,方能言而索粥,尽五斤而利止,十数斤全安。


  震按:此种病,今常有之,医所用参不过一二钱,至一二两而止,亦并不知有灸法,无效则诿之天命,岂能于数日间用参膏至十余斤者乎?然参膏至十余斤,办之亦难矣,惟能办者不可不知有此法。


  田杏村按:因餍高粱而成滞下,因久患滞下遂致剥伤阴分。经言:阴在内,阳之守也。故一犯房劳,阳即欲脱。案中“阴虚阳暴绝”五字,的中病根,故急以灸法回阳,但阳回之后,不有以弥补其阴,终在险途。《神农本草经》:人参味甘微寒,补五脏。经言:脏为阴,腑为阳。气味甘寒而补脏,其为补阴之品无疑。因久患滞下而剥伤阴分,故非十余斤之参,不能复其阴。


  俞按:尚是囫囵吞枣。


  赵以德云:余尝治陈学士敬初,因醮事跪拜间,就倒仆,汗如雨,诊之脉大而空虚。年当五十,新娶少妇,今又从跪拜之劳役,故阳气暴散,正若丹溪治郑义士之病同。急煎独参浓汤,连饮半日,汗止,神气稍定,手足俱纵,喑而无声。遂于独参汤中加竹沥,开上涌之痰。次早悲哭,一日不已,以言慰之,遂笑,复笑五七日,无已时。此哭笑者,为阴虚而劳火动其精神*魄之藏,气相并故耳。正《内经》所谓五精相并者,心火并于肺则喜,肺火并于肝则悲是也。加连柏之属泻其火,更增荆沥开其闭,八日笑止手动,一月能步矣。


  震按:此条与前条大同小异,而所以治其小异处,立言用药,绰有精义。可见古人善能模仿成法又不蹈袭成法也。


  以上所选实症虚症,分途异治,误用则死,李士材所谓治中风者,必须分别闭与脱,二症明白,此下手第一要着。


  杨曰:前证遗溺上视,已现绝象,脉又几几欲脱,较此条证为重,非灸法则不及救。此条证稍轻,故不必灸。


  雄按:脉既空大而虚,证复汗出如雨,虽无新娶少妇之事,亦当急固阳气,是中风门脱证治法。设遇闭证,虽有新娶少妇之事,不可捕风捉影,辄投补剂。(杨曰:至言,须切记。)徐悔堂《听雨轩杂纪》云:蔡辅宜中暑,一名医见其室有少妾,遂以为脱证,云:非独参汤不能救。家人不敢服,复邀邻医诊之。曰:暑闭耳。进益元散而愈。故医者须有定见,而察脉证以施治疗,不可胸怀成见而妄为揣度也。然病家畏虚喜补,不识病情,医者避湿推干,但迎人意,不分闭脱,温补妄施,重者辄亡,轻者成锢,是乃仁术,可如是夫?触目伤怀,言之可慨。


  丹溪治一妇人,年六十余,手足左瘫,不言而健,有痰。以麻*,羌活、荆、防、南星、全蝎、乳香、没药、木通、茯苓、桔、朴、甘草、红花为末,酒下,未效。时春,脉伏而微,又以淡盐汤入韭汁,每早一碗吐之。至五日,仍以茯苓、白术、陈皮、甘草、厚朴、菖蒲,日进二服。又以川芎、豆豉、山栀、瓜蒂、韭汁、盐汤,吐甚快。后以四君子汤服之。另以川归、酒芩、红花、木通、厚朴、粘子、苍术、南星、牛膝、茯苓为末,酒糊丸服。十日后,微汗,手足微动而言。


  震按:前条脱症,脉大无伦,此条闭症,脉伏而微,非有确见,敢用此两路重药乎?须知症与脉宜合参,(杨曰:要诀。)如此条左瘫不言矣,而健又有痰,其得间在此。与浦江洪宅妇病疟无脉条相似。


  又按:丹溪治肥人中风,口喎,手足麻废,左右俱作痰治,以蒌、贝、南星、橘、夏、二术、芩、连、柏、荆、防、羌活、桂枝、威灵仙、甘草、花粉等。好吃面,加附子煎,入竹沥、姜汁,更加少酒行经,此大法也。故治中风二十六案,用此加减者甚多。其余以四君、六君,或合四物,或再加连、柏、芪、防、天麻、僵蚕、竹沥等;或合风药,更有加全蝎、地龙者;又有用小续命汤、搜风汤、羌活愈风汤、乌药顺气散、苏合香丸者。皆不载脉象若何,何以效法,故不并录。


  虞恒德治一妇年五十七,身肥白,春初得中风,暴仆不知人事,身僵直,口噤不语,喉如拽锯,水饮不能入,六脉浮大弦滑,右甚于左。以藜芦末一钱,加麝香少许,灌入鼻窍,吐痰升许,始知人事,身体略能举动。急煎小续命汤倍麻*,连进二服,覆以衣被,得汗渐苏醒,能转侧,但右手足不遂,语言謇涩。复以二陈汤加芎、归、芍药、羌、防等,合竹沥姜汁,日进二三服。若三四日大便不利,则不能言语,即以东垣导滞丸,或润肠丸微利之,则言语复正。如此调理,至六十余,得他病而卒。


  震按:此条与上丹溪案,俱以实邪治而效,可见辨证宜真,不得专守景岳非风之论,先有成见在胸也。如薛立斋善于用补,而治艾郭武牙关紧,不能言,左体瘫,口眼牵动,神昏欲绝,六脉沉细而涩,谓此中寒湿,非中风也。亦用吐痰药及至宝丹,继以五积散加木香、南星、附子而人苏,后大便洞利痰积而全愈。临斯证者,治虚寒,治风痰,固宜对勘。


  雄按:粗工每执肥白之人阳气必虚之说,不辨脉证,温补乱投,真杀人不以刃也。


  薛立斋治一人,年六十余,素善饮酒,两臂作痛,服祛风治痿之药,更加麻木发热,体软痰涌,腿膝拘痛,口噤语涩,头目晕重,口角流涎,身如虫行,痒起白屑。立斋曰:臂麻体软,脾无用也;痰涎自出,脾不能摄也;口斜语涩,脾气伤也;头目晕重,脾气不能升也;痒起白屑,脾气不能荣也。遂用补中益气汤加神曲、半夏、茯苓,三十余剂,诸症悉退,又用参术膏而愈。


  一妇人怀抱郁结,筋挛骨痛,喉间似有一核。服乌药顺气散等药,口眼喎斜,臂难伸举,痰涎愈甚,内热晡热,食少体倦。立斋云:郁火伤脾,血燥生风所致。用加味归脾汤,二十余剂,形体渐健,饮食渐加;又服加味逍遥散十余剂,痰热少退,喉核少利;更用升阳益胃汤数剂,诸证渐愈。但臂不能伸,此肝经血少,用地*丸而愈。


  秀才刘允功,形体魁伟,不慎酒色,因劳怒头晕仆地,痰涎上涌,手足麻痹,口干引饮,六脉洪数而虚。薛以为肾经亏损,不能纳气归源而头晕,不能摄水归源而为痰,阳气虚热而麻痹,虚火上炎而作渴,用补中益气合六味丸,治之而愈。其后或劳役,或入房,其病即作,用前药随愈。


  宪幕顾斐斋左半身并手不遂,汗出神昏,痰涎上涌。王竹西用参芪大补之剂,汗止而神思渐清,颇能步履。后不守禁,左腿自膝至足肿胀甚大,重坠如石,痛不能忍,其痰甚多,肝脾肾脉洪大而数,重按则软涩。立斋朝用补中益气汤加*柏、知母、麦冬、五味,煎送地*丸,晚用地*丸料加知、柏,数剂诸证悉退,但自弛禁,不能全愈耳。


  震按:此四案,理精法密,学者所当熟玩。


  车驾王用之,卒中昏愦,口眼喎斜,痰气上涌,咽喉有声,六脉沉伏,此真气虚而风邪所乘。以三生饮一两,加人参一两,煎服即苏。立斋曰:若遗尿撒手,口开鼾睡为不治,用前药亦有得生者。夫前饮乃行经络治寒痰之药,有斩关夺旗之功,每服必用人参两许,驾驭其邪而补助真气,否则不惟无益,适足以取败矣。


  震按:此治中寒寒痰壅塞气道之药,肥人脉沉伏,无火象者,可用之,若脉微细者,必加人参,实非中风药也。《折肱漫录》云:三生饮施于中风之寒症,妙矣,或有虚火冲逆,热痰壅塞,以致昏愦颠仆者,状类中风,恐乌附非所宜服。


  立斋治王进士失于调养,忽然昏愦,谓是元气虚,火妄发,挟痰而作。急灌童便,神思渐爽。更用参、芪各五钱,芎、归各三钱,元参、柴胡、山栀、炙草各一钱,服之少定。察其形倦甚,又以十全大补汤加麦冬、五味治之而安。予从弟履中,年方强壮,以劳心忧郁而得斯证,痰升遗溺,眼斜视,逾时不醒,竟类中风,亦灌以童便而苏。此等证候,皆火挟痰而作,断非三生饮所可治者,并姜汤亦不相宜也。(雄按:不但三生饮不可服,虽当归、枸杞之类,亦不宜用。余治顾听泉一案可参。)(桐按:王孟英治顾听泉案,见《王氏医案续编卷八》:“古云:肥白之人多气虚。又云:痰饮须以温药和之。儒医顾听泉,体丰色白,平昔多痰,晨起必喘逆,饱食稍安,颇有气虚之象。季冬感冒,自服疏解未效,迓孟英诊焉。左关弦,寸滑如珠,尺细而干,舌尖甚绛。乃真阴素亏,水不涵木,风阳内炽,搏液成痰,谋虑操持,心阳太扰,肺金受烁,治节不伸。苔虽白而已干,热虽微而睛赤,忌投温燥,宜予轻清。用元参、石斛、栀子、竹茹、旋覆、蛤壳、贝母、枇杷叶、竹叶、兰叶、莲心为剂,三啜而安。自谓气虚,遽服*参、枸杞、当归等药,下咽之后,即觉火升气逆,渐至言语支离,溲频自汗,夤夜复迎孟英拯治,脉已虚促不调,即投牡蛎、龟板、鳖甲、女贞、旱莲、元参、甘草、小麦、竹叶、莲心,以和心肝之阳,而镇龙雷之奋,一剂而平。继又作劳复感,仍授轻清之法。两剂后又因怫怒萦思,肝阳复僭,颧红目赤,左耳时聋,夜不成眠,神情烦躁,越日陡然大汗湿透衣衾,再速孟英图之。脉极弦数而细,仍为阴虚阳越,不可误认阳虚,而妄施附、桂者。先令熏以炭醋,扑以蛎粉,随灌以大剂二至、二冬、三甲、元参、丹参、人参、*连、童溲而瘳。继予多剂育阴清肝,始得全愈。”)同一卒然昏愦,而所因不同,须细审之。


  《太平广记》载唐梁新,见一朝士,诊之曰:风疾已深,请速归去。其朝士复见鄜州高医赵鄂,诊之,言疾危,与梁说同,惟云只有一法,请吃消梨,不限多少,咀啮不及,绞汁而饮。(杨曰:甘寒息风法。)到家旬日,依法治之而愈。此亦降火消痰之验也。(雄按:《资生经》亦云:凡中风,由心腹中多大热而作也。)


  孙东宿治程晓山,年四十,诞辰庆贺,宴乐月余。忽谓孙曰:近觉两手小指及无名指掉硬不舒,亦不为用,口角一边常牵扯引动,幸为诊之。六脉皆滑大而数,浮而不敛,其体肥,其面色苍紫,乃曰:据脉滑大为痰,数为热,浮为风,盖湿生痰,痰生热,热生风也。君善饮,故多湿;近又荒于色,故真阴竭而脉浮。此手指不舒,口角牵扯,中风之兆也。所喜面色苍紫,其神藏,虽病犹可治。切宜戒酒色以自保爱。立方用二陈汤加滑石为君,芩、连为臣,健脾消痰,撤湿使从小便出,加胆星、天麻以定其风,将竹沥、姜汁三拌三晒,仍以竹沥糊丸,取竹沥引诸药入经络化痰,外又以天麻丸滋补其筋骨,标本两治。服二料,几半年,不惟病痊,且至十年无恙。迨五十岁,贺寿如旧,召妓宴乐亦如旧,甘酒嗜饮,荒淫而忘其旧之致疾也。手指掉硬,口角牵引尤甚,月余中风,右体瘫痪矣。再邀孙诊之,脉皆洪大不敛,汗多不收,呼吸迫促。孙曰:此下虚上竭之候,盖肾虚不能纳气归元,故汗出如油,喘而不休,虽和缓无能为矣。阅二十日而卒。


  震按:医书谓凡人大指次指麻木不仁者,三年内须防中风,当远房帏,绝嗜欲,戒酒戒厚味,以杜其患。观此案可为养生者之金鉴矣。


  东宿曰:潘见所年四十七,微觉阳痿,其脉上盛下虚,上盛为痰与火,下虚为精元弱,宜戒色慎怒,恐痰生热而热生风,将有中风之患。次年中秋,连宵酒色,渠于色后,惯用鹿角胶三钱,人参一钱,酒送下,至是加倍服之。十七日,左手陡然颤动,重不能举。十八日左边半体手足皆不用矣。予始观面色赤,口微喎向右,唇麻,左瘫。诊之左弦大,右滑大。先用乌药顺气散一帖。服后昏睡半日,醒觉面更加赤,喎亦稍加。知痰盛使然,即以二陈汤加全蝎、僵蚕,天麻,*芩、石菖蒲、红花、秦艽,煎冲竹沥、姜汁,一日两进,晚更与活络丹。服至第六日,手指稍能运动,足可依棹而立。予喜曰:机动矣。改用归芍六君子汤加红花、钩藤、天麻、竹沥、姜汁。服二十帖,行可二十步矣。手指先麻木不知痛痒,至是能执物。继用天麻丸、五子全鹿丸调理,幸其断酒绝欲,百日全愈。此证予历治历效者,良由先为疏通经络,活血调气,然后以补剂收功。惟经络疏通,宿痰磨去,补之必效,此治类中风之法也。


  震按:此条先散后补,亦缘病初无卒仆昏愦之症,且脉滑大,故可从容施治耳。若云必先疏通经络,磨去宿痰,然后补之得效,又属呆板方法矣。


  杨季衡禀丰躯伟,年近七旬,得半身不遂证二年矣。病发左半,口往右,昏厥遗溺。云间施笠泽以参附疗之,稍安。喻嘉言曰:其脉软滑中时带劲疾,是痰与风杂合之症,又内热与外寒杂合之症。房帏不节,精气内虚,膏粱蕴热,久蒸脾湿为痰;痰阻窍隧,而卫气不周,外风易入,是以杂合而成是症。及今大理右半脾胃之气,以运出左半之热痰虚风,此其间有微细曲折,非只温补一端所能尽也。或曰:痰热先宜中右,何以反中左?既已中左,何以反治右耶?喻曰:此正病机之最要者。向为丹溪等说病在左血多,病在右气多,教人如此认症。不知《内经》但言左右者,阴阳之道路,夫左右既为阴阳往还之道路,何尝可偏执哉?左半虽血为主,非气以统之则不流;右半虽气为主,非血以丽之则易散。故病在一偏者,治宜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从左引右,从右引左。譬之树木有偏枯者,将溉其枯者乎?抑溉其未枯者,使荣茂而因以条畅其枯者乎?此证之脉,软为虚,滑为痰,劲疾为风,病因杂合,必须用杂合之药,而随时令以尽无穷之变。参、术是主药,冬月佐干姜、附子,以暂撤外寒而内热反得宣泄,春夏秋则佐以羚羊角、柴胡、知母、石膏,使内蕴之热不与时令之热相蒸灼,再刺手足四末以泄荣血而通气,恐热痰虚风,久而成疠也。


  震按:偏枯昔人多谓左属血虚,右属气虚,自得嘉言之论,其理始明,而随时换药,及刺四末,尤见巧妙。因思幼读《内经》,至《九宫八风篇》曰:风从太乙所居之乡来,为实风,主生长万物。从其冲后来,为虚风,伤人者也。圣人避虚风如避矢石,岂非确指外风乎?又云:其有三虚而偏中于邪风,则为击仆偏枯。击仆者,如人被击而仆,即今之卒倒者是。击仆以偏枯连举,则猝倒而不偏枯者非中风矣。但所谓三虚者,乘年之衰,逢月之空,失时之和,是运气时令之虚,而非人身之虚也,何以中风皆作人虚治乎?及读《生气通天论》曰:风者百病之始也,清静则肉腠闭拒,虽有大风苛*,弗之能害。又云: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又曰:虚邪之风,与其身形,两虚相得,乃客其形。是确指虚人而后中于虚风也。然犹因虚受风,故《灵枢》又有真气去,邪气独留,发为偏枯之说。偏枯难疗,二语尽之。再读《通评虚实论》曰:凡治消瘅仆击,偏枯痿厥,气满发逆,肥贵人则膏粱之疾也。此条暗包痰饮湿热阴虚阳虚诸候,并未尝偏中于邪风矣。盖肥贵人自然慎避邪风,而膏粱之变,风从内生,刘李朱三家从此悟入。大凡治病必求于本,击仆偏枯,以虚为本也。


  刘宗厚《玉机微义》曰:予尝居凉州,即汉之武威郡也。其地高阜,四时多风少雨,土艺黍粟,引泉灌溉,天气常寒,人之气实腠密,每见中风暴死者有之,盖折风燥烈之甚也。时洪武乙亥秋八月,大风起自西北甘州城外,路死者甚众,予始悟《经》谓西北之折风伤人,至病暴死之旨不诬。人未经其所,虽读经文,莫不有疑者也,医可易言哉。又王肯堂《灵兰要览》曰:里中一老医,右手足废而不起床者二年矣,人皆传其必不起。过数月,遇诸途,讯之,曰:吾之病几危矣。始服顺气行痰之药,了无应验,薄暮神志辄昏。度不可服,命家人煎进十全大补汤,即觉清明,遂服之,浃数日,能扶策而起,无何,则又能舍策而步矣。《经》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吾治其虚,不理其邪,而邪自去,吾所以获全也。余曰:有是哉。使服顺气疏风之散不辍者,墓木拱矣。然此犹拘于成法,不能因病而变通,随时而消息,故奏功稍迟,使吾早为之,当不至是也。姑书之以俟明者采焉。读此二则,益信塞外多真中,江南多类中,刘李朱三家之说,张景岳非风之论,洵为轩岐功臣。至明季缪仲淳立论,谓真阴亏而内热甚者,煎熬津液,凝结为痰,壅塞气道,不得通利,热极生风,亦致猝然僵仆,类中风症。此即内虚暗风,初用清热顺气开痰,次用治本,或益阴,或补阳,其药以二冬、二地、菊花、枸杞、胡麻、桑叶、首乌、柏仁、蒺藜、花粉、参、芪、归、芍、鹿茸、虎骨胶、霞天膏、梨膏、竹沥、桑沥、人乳、童便等,出入互换,另制机杼。今《临症指南》中风一门,大半宗此,又可补刘李朱张所未备矣。至喻西昌论侯氏黑散,谓用矾石以填空窍,堵截风路,此好奇之谈,最足误人。夫药之入胃,不过气味传布脏腑经络耳,岂能以矾嵌刷之耶?冷食四十日,药积腹中不下,肠胃诚填塞矣,谷不纳而粪不出,将如之何?学医者慎勿妄试。

类中


  王节斋治一壮年,忽得暴病如中风,口不能言,目不识人,四肢不举。急投苏合香丸,不效。王偶遇闻之,询其由,曰:适方陪客,饮食后忽得此证。遂教以煎生姜淡盐汤,多饮探吐之,吐出饮食数碗而愈。


  郑显夫年六十余,因大怒,遂昏仆,四肢不用。丹溪曰:怒则火起于肝,手足厥阴二经之气闭而不行,故神无知。怒甚则伤于筋,纵其若不容故手足不用。乃以连柏泻其上逆之火,香附降其肝气。一二日,神智渐回,再调其气血,全愈。


  有一妇人,先胸胁胀痛,后四肢不收,自汗如雨,小便自遗,大便不实,口紧目瞤。或以为中脏,甚忧。请薛立斋视之,曰:非也。若风既中脏,真气既脱,恶证既见,祸在反掌,安能延至十日?乃候其色,面目俱赤而或青。诊其脉,左三部洪数,惟关尤甚。乃知胸乳胀痛,肝经血虚,肝气痞塞也;四肢不收,肝经血虚,不能养筋也;自汗不止,肝经血热,津液妄泄也;小便自遗,肝经热甚,阴挺失职也;大便不实,肝木炽盛,克脾土也。遂用犀角散四剂,诸证顿减,又用加味逍遥散调理而安。


  太史杨方壶夫人,忽然晕倒,医以中风之药治之,不效,迎李士材诊之。左关弦急,右关滑大而耎。本因元气不足,又因怒后食停,乃进理气消食药,得解黑屎数枚。急改用六君子加姜汁,服四剂而后晕止。更以人参五钱,芪、术、半夏各三钱,茯苓、归身各二钱,加减调理,两月即愈。此名虚中,亦兼食中。


  给谏晏怀泉夫人,先患胸腹痛,次日卒然晕倒,手足厥逆。时有医者,以牛*丸磨就将服矣。士材诊之,六脉皆伏,惟气口稍动。此食满胸中,阴阳痞隔,升降不通,故脉伏而气口独见也。取陈皮、砂仁各一两,姜八钱,盐三钱,煎汤灌之,以指探吐,得宿食五六碗,六脉尽见矣。左关弦大,胸腹痛甚,知为大怒所伤也。以木香、青皮、橘红、香附、白术煎服,两剂痛止。更以四君子加木香、乌药,调理十余日方瘥。此是食中兼气中。


  震按:此二条,与节斋、丹溪所治同中有异,是善学古人者,故并录之。


  章仲舆令爱在阁时,昏晕不知人,苏合香丸灌醒后,狂言妄语,喃喃不休。士材诊之,左脉七至,大而无伦,右脉三至,微而难见,正所谓两手脉如出两人,此祟凭之脉也。线带系定二大拇指,以艾炷灸两介甲,至七壮,*即哀词求去。服调气平胃散加桃奴,数日而祟绝。此即恶中也。


  易思兰治瑞昌王孙毅斋,年五十二,素乐酒色。九月初,夜起小解,忽倒地,昏不知人,目闭气粗,手足厥冷,身体强硬,牙关紧闭。诸医有以为中风者,有以为中气中痰者,用乌药顺气散等药,俱不效。又有用附子理中汤者,愈加痰响。五日后,易诊之,六脉沉细紧滑,愈按愈有力。乃曰:此寒湿相搏症也,属膀胱,当用羌活胜湿汤。其兄宏道问曰:病无掉眩,知非中风,然与中气中痰夹阴三者相似,先生独云痓病,但吾宗室之家过于厚暧者有之,何由得寒湿而成病耶?易曰:运气所为,体虚者得之。本年癸酉,岁火不及,寒水侮之。季夏土旺,土为火子,即能制水。七月八月,主气是湿,客气是水,寒水得令,不伏土制,是以寒湿相搏,太阳气郁而不行。其证主项背强直,卒难回顾,腰似折,项似拔,乃膀胱经病也。其脉沉细紧滑,沉为病在里,细为湿,紧为寒,中又有力而滑,此寒湿有余而相搏也。若虚证之脉,但紧细而不滑,若风脉当浮,今脉不浮而沉,且无掉眩等证,何为中风?若痰气之脉不紧,今脉紧而体强直,何言中气中痰?病诗云:强直反如弓,神昏似中风,痰流唇口动,瘛瘲与痫同。乃先以稀涎散吐痰一二碗,昏愦即醒。随进胜湿汤,六剂全愈。以八味丸调理一月,精气复常。


  震按:类中有十种,曰中气,中食,中寒,中暑,中湿,中恶,中痧,中瘴,痰中,虚中散见诸书,当荟萃而详辨之。其异于中风者,虽卒倒昏愦,而无偏枯喎斜也。其治之异于中风者,惟虚中宜补,而余皆不宜补也。(雄按:此是名言。)只在临证时,审其轻重浅深耳。至如《名医类案》有虚风一门,《临证指南》有肝风一门,总不出缪氏内虚暗风四字。《类案》谓阴虚者凉肝补肾,阳虚者温肺健脾,诚为要言,然其法已备于中风门中,似不必另立名色。至《指南》所载泄木安胃,镇阳熄风,浊药轻投,辛甘化风,种种妙义,直驾古人而上之,又洗缪氏之髓者矣。特是议论虽精,仍属景岳所谓非风之治法耳。集书者以一类而分二门,未免头上安头之病。


  雄按:王清任云:人之行坐动静,全仗元气,元气藏于气管之内,分布周身,左右各得其半。若元气足则有力,元气衰则无力,元气绝则死矣。若十分元气亏二分,剩八分,每半身仍有四分,则无病;若亏五分,剩五分,每半身只有二分半,此时虽未病半身不遂,已有气亏之证,因不疼不痒,人自不觉。而元气既亏,经络自然空虚,有空虚之隙,难免其气向一边归并。如右半身之二分半归并于左,则右半无气;左半身之二分半归并于右,则左半无气。无气则不能动,不能动名曰半身不遂。不遂者,不遂人用也。此说甚创。然类中风内未尝无此证,即景岳所谓非风是也。而类中风内,亦未尝无实证。(杨曰:此条未经人道,足补昔贤之缺。)所谓实者,其人素禀阳盛,过啖肥甘,积热酿痰,壅塞隧络。治宜化痰清热,流利机关,自始至终,忌投补滞。三十年来,如此治愈者,指不胜屈。故医者不必拘于西北多真中,东南多类中,及真中属实,类中属虚等说,以横于胸中,总须随证辨其虚实,而施治法也。(杨曰:凡病皆宜如此体认,不独中风为然。)

伤风


  江少微治*三辅,年逾四旬,醉饮青楼,夜卧当风,患头痛发热,自汗盗汗,饮食不进,医治十余日罔效。诊得六脉浮洪,重按豁然。此饮酒当风,名曰漏风。投以白术、泽泻,酒煎服而热退,汗仍不止,心口如水。此思虑所致,与归脾汤加麻*根、桂枝,十服而愈。头痛不已,用白萝卜汁吹入鼻中,立止。


  张路玉治沈懋甫仲子,年十七,每伤风,即吐血梦泄。此肝脏有伏火,火动则招风也。盖肝为藏血藏*之地,肝不藏则血随火炎,*不宁则精随梦泄。遂与桂枝汤加龙骨、牡蛎,四剂而表解血止。桂枝汤主和营散邪,加龙、牡以镇肝安*,封藏固则风不易入,*梦安则精不妄动矣。若以其火盛而用知、柏之属,鲜有不成虚损者。


  震按:伤风是轻病,然有伤风不醒即成痨之说。今人犯此者甚多,大约喜于色欲及常多梦泄之辈。《内经》谓劳风法在肺下,太阳引精者三日,中年者五日,不精者七日,咳出青*涕如脓,不出则伤肺死。盖引精者肾脏充固,太阳引少阴以内守而自为外拒,邪从痰出,不致内留伤肺也。不精即冬不藏精之义。肾脏亏乏,太阳馁而无援,邪留难去,伤风所由不醒也。昧者峻用发散,不知人愈虚,邪更易入也,或竟用滋补,不知邪未清,补之适以助长也。此中之权衡,在于医者,此际之调理,在于本人耳。


  〔附伤风戴阳症〕石开晓病伤风咳嗽,未尝发热,自觉急迫欲死,呼吸不能相续。西昌诊之,见其头面赤红,躁扰不歇,脉亦豁大而空。谓曰:此证颇奇,全似伤寒戴阳症,何以伤风小恙亦有之?急宜用人参附子等药,温补下元,收回阳气,不然,子丑时一身大汗,脱阳而死矣。渠不信。及日落,阳不用事,愈慌乱不能少支。忙服前药。服后,稍宁片刻,又为床侧添同寝一人,逼出其汗如雨。再用一剂,汗止身安,咳嗽俱不作。询其所由,云连服麻*药四剂,遂尔躁急欲死。然后知伤风亦有戴阳证,与伤寒无别,总因其人平素下虚,是以真阳易于上越耳。

中寒


  吴球治一人,暑月远行,渴饮泉水,至晚以单席阴地上睡。顷间寒热,吐泻不得,身痛如刀刮。医曰:此中暑也。进*连香薷饮及六和汤,随服随厥。吴诊其脉细紧而伏,曰:此中寒也。众皆笑曰:六月中寒,有是事乎?吴曰:人肥白,素畏热,好服*连及益元散等凉剂,况途中饮水既多,又单席卧地,寒邪深入,当以附子理中汤,大服乃济。用之果效。


  震按:中寒一门,喻嘉言论之最精,然此证易辨,无甚诡幻,惟内寒外热格阳戴阳者,不可认错,此又当于伤寒门细研之,盖中寒与伤寒不同也。《类案》载一木商,久立风雨湿地,衣服尽濡,患寒热交作,遍身胀痛,欲人击打,莫知为何病,服药罔效。忽思烧酒,热饮数杯觉快,数饮至醉而愈。可见中寒之易治矣。又载吴御医治富翁中寒,用生附子三枚,重三两,作一剂,他医减半进之,病遂已。吴复诊,已知之,曰:何减吾成药也?吾投三枚,将使活三年,今止活年半耳。后年余,复发而卒。此等邪说,殊不可信。夫药以治病,中病即止,太过则变生他病矣。是人服附子枚半,病已愈,则不宜多至三枚也。若必须三枚,则枚半未能愈其病也。乃云吾投三枚,使活三年,是以之延年,非以之治病,何不投三十枚,俾活三十年乎?

伤寒


  许学士治乡人邱生者,病伤寒发热,头痛烦渴,脉虽浮数而无力,尺以下迟而弱。许曰:虽麻*证,而尺迟弱。仲景曰:尺中迟者,营气不足,未可发汗。用建中汤加当归、*芪。翌日脉尚尔,其家索发汗药,言几不逊,许忍之,只用建中调营而已。至五日,尺部方应,遂投麻*汤二服,发狂须臾,稍定略睡,已得汗矣。信乎医者当察其表里虚实,待其时日,若不循次第,取效临时,亏损五脏,以促寿限,何足贵也。


  〔附南史〕范云初为梁武帝属官,时武帝有九锡之命。云忽感伤寒,恐不得预庆事,召徐文伯诊视,问曰:可便得愈乎?文伯曰:便瘥甚易,正恐二年后不起耳。云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况二年乎。文伯于是先以火煅地,布桃叶,铺席,置云其上,顷刻汗出,以温粉扑之,翌日遂愈。云甚喜,文伯曰:不足喜也。后二年果卒。夫取汗先期,尚促寿限,况不顾表里,不待时日,欲速愈者耶?故书此为戒。


  一人病伤寒,大便不利,日晡潮热,两手撮空,直视喘急,更数医矣。许曰:此诚恶候。见之者九死一生。仲景虽有证而无治法,况已经吐下,难于用药,勉强救之,若大便得通而脉弦,则可生。乃与小承气一服,大便利,诸疾渐退,脉且微弦,半月愈。或问曰:下之而脉弦者生,此何谓也?许曰:仲景云:循衣妄撮,怵惕不安,微喘直视,脉弦者生,涩者死,微者但发热谵语者,承气汤主之。予观钱氏《直诀》云:手循衣领及捻物者,肝热也。此症在仲景列于阳明部,盖阳明者胃也,肝有热邪,淫于胃经,故以承气汤泻之,且得弦脉,则肝平而胃不受克,所以有生之理也。


  〔附〕楼全善曰:尝治寻衣撮空,得愈者数人,皆用大补气血之剂,唯一人兼瞤振脉代,遂于补剂中加桂二分,亦振止脉和而愈。


  一人病伤寒,初呕吐,俄为医下之,已八九日,而内外发热。许诊之,曰:当用白虎加人参汤。或曰:既吐复下,宜重虚矣,白虎可用乎?许曰:仲景云:若吐下后,七八日不解,热结在里,表里俱热者,白虎加人参汤。盖始吐者,热在胃脘。今脉洪滑,口大渴,欲饮水,舌干燥而烦,非人参白虎不可也。


  一人病伤寒,心烦喜呕,往来寒热,医以小柴胡与之,不除。许曰:脉洪大而实,热结在里,小柴胡安能去之?仲景云:伤寒十余日,热结在里,复往来寒热者,与大柴胡汤。三服而病除。


  一人太阳症,因发汗不止,恶风,小便数,足挛急,屈而不伸,脉浮而大。许曰:此证在仲景方中有两条,大同小异。一则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一则伤寒脉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恶寒,脚挛急。一属漏风小便难,一属有汗小便数,不可混治。此当用桂枝加附子汤,三啜而汗止。佐以芍药甘草汤,足便得伸。


  一舟子伤寒发*,鼻内酸痛,身与目如金,小便赤而数,大便如常。或欲用茵陈五苓,许曰:非其治也。小便和,大便如常,则知病不在脏腑。今眼睛疼,鼻酸痛,是病在清道中,若下大*,必腹胀为逆。宜用瓜蒂散,先含水,次搐之鼻中*水尽,乃愈。


  一武官为寇执,置舟中舼板,数日得脱。乘饥恣食,良久解衣扪虱,次日遂伤寒,自汗而膈不利。一医作伤食而下之,一医作解衣中邪而汗之,杂治数日,渐觉昏困,上喘息高。许诊之,曰:太阳下之,表未解,微喘者,桂枝加厚朴杏仁汤,此仲景法也。指令医者治此药,一啜喘定,再啜热缓微汗,至晚身凉而脉已和矣。医曰:某平生未尝用仲景方,不知其神捷如此。


  一妇人患热入血室证,医者不识,用补血调气药,延滞数日,遂成血结胸。或劝用小柴胡汤,许曰:小柴胡已迟,不可行也。惟刺期门穴,斯可矣。予不能针,请善针者治之。如言而愈。或问曰:热入血室,何为而成结胸也?许曰:邪气传入经络,与正气相搏,上下流行。遇经水适来适断,邪气乘虚而入血室,血为邪迫,上入肝经,肝受邪则谵语而见*,复入膻中,则血结于胸也。何以言之?妇人平居,血藏于肝,未受孕则下行为月水,既妊则中蓄以养胎,已产则上壅以为乳,皆此血也。今邪气蓄血,并归肝经,聚于膻中,结于乳下,故手触之则痛,非汤剂可及,故当刺期门也。


  震按:仲景《伤寒论》,犹儒书之《大学》《中庸》也。文词古奥,理法精深,自晋迄今,善用其书者惟许学士叔微一人而已。所存医案数十条,皆有发明,可为后学楷模,惜限于卷帙,不能全录,留此数则,以窥一斑。


  项彦章治一人,病发热,恶风自汗,气奄奄勿属。医作伤寒治,发表退热而益剧。项诊其脉,阴阳俱沉细,且微数,以补中益气进之。医曰:表有邪而以参芪补之,邪得补而愈甚,必死此药矣。项曰:脉沉,里病也;微数者,五性之火内煽也;气不属者,中气虚也。是名内伤。《经》云:劳者温之,损者益之。饮以前药而验。


  震按:《名医类案》有内伤一门,此条亦在其内。但予细观诸案所叙病证,皆与伤寒仿佛,则其病之为伤寒为内伤,惟在医者之能辨耳,非另有一种情形也。东垣内外伤辨,殊不足凭。诸案皆以脉为辨,大抵内伤之脉,皆虚大无力,或微数无力,其药不外补中益气汤甘温为主,有风寒加入表药,有停滞加入消导,有火亦加一二味凉药,无他奇巧,故今采取数条,编入伤寒温暑各门,删去内伤,免滋眩惑。外感风寒者伤其形,故曰伤寒;劳役过度饮食失节者伤其气,故曰内伤。此言受病之原也。及其为病,一般发热头疼恶风恶寒,甚则痞闷谵妄,岂可就其述病原而作凭据?医者见得真,乃能分晰之曰:彼是伤寒,此是内伤。亦如伤寒一门为虚为实,为热为寒,头绪纷纭,听人审辨,故区而别之,不若汇而参之之有所得也。


  李东垣治西台椽葛君瑞,二月中病伤寒发热,医以白虎汤投之。病者面黑如墨,本证遂不复见,脉沉细,小便不禁。东垣初不知也,及诊之,曰:此立夏前误用白虎之故。白虎大寒,非行经之药,不善用之,则伤寒本病,曲隐于经络之间,或更以大热之药求以去阴邪,则他证必起,非所以救白虎也。宜用温药之升阳行经者。或难曰:误用大寒,若非大热,何以救乎?李曰:本病隐于经络间,阳不升则经不行,经行而本证见矣。果如其言而愈。


  震按:东垣所谓温药之升阳者,想即桂枝、干姜、细辛、川芎、羌、防、升、柴之类耳。误于寒药而不急救以热药,有此一法。


  冯内翰之侄栎,年十六,病伤寒,目赤而烦渴,脉七八至,医欲以承气下之。东垣诊之,脉虽七八至,按之不鼓击,《内经》所谓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阳皆然。此阴盛格阳于外,非热也。与姜附之剂,汗出而愈。


  〔附〕刘宗厚曰:此与王海藏治狂言发斑,身热,脉沉细,阴症例同。东垣又有治脚膝痿弱,下尻臀皆冷,阴汗臊臭,精滑不固,脉沉数有力,为火郁于内,逼阴向外,名阳盛拒阴,用苦寒下之者,此水火征兆之微,脉证治例之妙也。


  王海藏治侯辅之病,脉极沉细,内寒外热,肩背胸胁斑出十数点,语言狂乱。或曰:发斑谵语,非热乎?王曰:非也。阳为阴逼,上入于肺,传之皮毛,故斑出;神不守舍,故错语如狂,非谵语也。肌表虽热,以手按执须臾,冷透如冰。与姜附等药二十余两,乃大汗而愈。后因再发,脉又沉迟,三四日不大便,与理中丸,三日内约半斤,其疾全愈。侯公之狂非阳狂之狂,乃失神之狂,即阴也。


  〔附〕《准绳》载一人,伤寒七八日,服凉药太过,遂变身凉,手足厥冷,通身黑斑,惟心头温暖,诊其六脉沉细,昏沉不知人事,亦不能语言,状似尸厥。遂用人参三白汤,加熟附子半枚,干姜二钱。服下一时许,斑色渐红,手足渐暖而苏醒。然黑斑有因余热不清者,又当以*连解*,竹叶石膏汤调之而愈。


  杨曰:观此可知白虎汤非正伤寒之方。盖伤寒在表则宜麻桂,在里则宜承气,用之得宜,其病立已。若误用白虎等凉药,冰伏其邪,则变证蜂起矣。


  罗谦甫治南省参议官常德甫,至元甲戌三月间,赴大都,路感伤寒证,邀罗治之。两手脉皆沉数,外证却身凉,四肢厥逆,发斑微紫,见于皮肤,唇及齿龈破裂无色,咽干声哑,默默欲眠,目不能闭,反侧不安,大便闭结。此证乃热深厥亦深,变成狐惑,其证最急。询之从者,曰:自初病感冒至今,服发汗药,汗出极多,渐至于此。罗曰:平昔膏粱,积热于内,已燥津液,又兼发汗过多,津液重竭,因转属阳明,故大便难也。急以大承气下之,得更衣,再用*连解*汤,病减大半,复与*连犀角汤,数日而愈。


  〔附〕《准绳》载一妇人,狐惑声哑,多眠,目不闭,恶闻食臭,不省人事。半月后,又手足拘强,脉数而微细。先与竹沥、姜汁一盏服之,忽胸中有汗,肠鸣,即目闭省人事。遂用参、术、归、陈,入竹沥、姜汁饮之,五六帖而愈。


  震按:同是狐惑证,虚实不同如此,故并录以便参考。


  浙东宪使曲公病,召沧洲翁吕元膺往视。翁察色切脉,则面带阳气,寸口皆长而弦,盖伤寒三阳合病也。以方涉海,为风涛所惊,遂血菀而神慑,血为热所搏,吐血一升许,且胁痛烦渴谵语。适是年岁运,左尺当不应。其辅行京医,泣告其左右曰:监司脉病皆逆,不禄在旦夕。家人皆惶惑无措。翁曰:此天和脉,无忧也。为投小柴胡汤,减参加生地*,俟其胃实,以承气汤下之愈。


  震按:许学士以尺脉迟弱为营气不足,吕沧洲以左尺不应为天和脉,二义亦皆古书所载,非二公新得,而引证恰当,各奏功效,由于诊候熟而心思灵也。


  赵氏子病伤寒十余日,身热而人静,六脉尽伏,俚医以为死人也,弗与药。吕元膺诊之,三部举按皆无,其舌胎滑,而两颧赤如火,语言不乱。因告之曰:此子必大发赤斑,周身如锦纹。夫脉,血之波澜也,今血为热邪所搏,淖而为斑,外见于皮肤,呼吸之气,无形可依,犹沟渎之水,虽有风,不能成波澜,斑消则脉出矣。及揭其衾,而赤斑烂然。即用白虎加人参汤化其斑,脉乃复常。继投承气下之愈。发斑无脉,长沙所未论,元膺盖以意消息耳。


  全本然伤寒旬日,邪入于阳明,俚医以津液外出,脉虚自汗,进真武汤实之,遂致神昏如熟睡。其家邀元膺问死期,切其脉,皆伏不见,而肌热灼指。告其家曰:此必荣热致斑而脉伏,非阳病见阴脉比也。见斑则应候,否则蓄血耳。乃视其隐处及小腹,果见赤斑,脐下石坚,且痛拒按。为进化斑汤,半剂即斑消脉出。复用韩氏生地*汤逐其血,是夕下黑血,后三日,腹又痛,遂用桃仁承气以攻之,所下如前,乃愈。


  震阅二案而知发斑蓄血,有脉伏之一候,然窃思斑未出而脉伏,理或有之,斑既透矣,何以必待化斑脉始复耶?吴又可有脉厥之说,用承气微下则脉出,与此用白虎仿佛。但发斑脉伏,势亦可畏。上条妙在语言不乱,次条虽神昏如睡,由于误服真武,故皆凭证以医之。翁云见斑则应候,思及蓄血,已勉强矣。


  发斑情形,种种不同,再附数条以备览。


  云间怀抱奇治一妇,夏月饮火酒,烦热面赤发斑,诊其脉绝无。怀曰:此火郁而热极。用栀豉汤加葛根、厚朴、*连清之,斑大出而脉遂见。恰与此条大同小异。又一人伤寒过经不解,遍体黑斑,唇口焦枯,脉大便结,以三*石膏汤饮之痊。此可与《准绳》所载黑斑一条合观之。又一妇热入血室后,发斑点,以小柴胡汤加生地、丹皮获愈。又一人身热发斑,胃有停滞,胀闷不堪,用枳、朴消导药而斑出热退。因信朱奉议所谓凡见斑不可专以斑治,须察脉之浮沉,病之虚实,而分别用药,真至言也。忆昔年娄县小港叶念劬兄,身热发斑不透,群用提斑药无效。予见其吐涎不止,手足软不能动,脉大无力,正合内伤发斑例,用补中益气汤而愈。故友孝廉张素安兄尊壸身热足冷,目肿溏泄,发斑不透,其脉沉细无力,正合阴症发斑例,用真武汤加人参而愈。此实效法海藏及《准绳》之治法也。然舌不燥,神不昏,故可用温补耳。若夏秋时行疫病,又多有以大**连下之而斑出者,盖内邪之壅塞得通而斑出,(雄按:初治得法,邪不壅塞则不发斑。)与虚寒之得温补以鼓舞而斑出,同一理也。(雄按:初治不误,何致发斑?不必温补鼓舞矣。)(杨曰:语语精当,而孟英注语尤精。)


  又生平见蓝斑二人,一则脉细神昏,辞不治。其蓝斑之大者如棋子,发烂而死。(雄按:此即玳瑁瘟也。)一女人蓝斑,色如翠羽,咯血齿衄,舌红不干,神不昏,犹可扶行登圊,用犀角地*汤,间以大*微下之,后竟愈。又按:龚云林治一人,夏月因劳倦,饮食不节,又伤冷饮得疾,医以时证治之不愈。至十日,苦身体沉重,四肢逆冷,自利清谷,引衣自盖,气难布息,懒言语。此脾受寒湿,中气不足之病也。口干但欲水不欲咽,早晨身凉而生粟,午后烦躁,不欲去衣,昏昏睡而面赤,隐隐红斑见于皮肤。此表实里虚,故内虚则外证随时而变。遂用钱氏白术散加升麻,合本方之干葛、甘草以解其斑,少加白术茯苓以除湿而利小便,人参、藿香、木香以安脾胃,进饮食。两服而斑退身温利止。次服五味异功散、治中汤一二服,五日得平。此仿完颜小将*暑月内伤发斑治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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