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神曲《我的滑板鞋》问世,已经过去7年。如果不是“歌手庞麦郎被送精神病院,经纪人证实其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新闻,或许鲜有人再记得约瑟翰·庞麦郎先生。
这个年出生在陕西宁强县农民之家,却反复强调自己出生在中国台湾省基隆市,“接轨国际”的网生艺人,身上早已显露出某些精神分裂症早期的征兆。
大众娱乐的海洋把庞麦郎湮没,他从未被当做一个正常意义上的“人”。
他的小丑、天才、精神病患,他的格格不入、荒腔走板,都被当做狂欢的介质。没有人在意到,庞麦郎身上那些与现实严重错位的认知、行为,是他的身体,代替庞麦郎自己发出的呼救。
我们都清楚,这或许是庞麦郎最后的新闻。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然后社会性死亡。
将时间回拨到年,《我的滑板鞋》无疑是当年的年度神曲。与之共同爆红的,还有歌曲的主人翁——约瑟翰·庞麦郎,一个举手投足间怪诞、格格不入,于是不经意间撩拨到大众娱乐神经的“怪人”。
我们已无需再回溯歌曲当年的火爆。倒是歌手庞麦郎本身的成长之路,颇有值得一说之处。
庞麦郎本名庞明涛,出生在陕西汉中市宁强县代家坝镇南沙河村。他没有考上高中,也因为“某些原因”干不成农活。在短暂辗转一家职业技术教育中心、某外事学院后,年,他决定进城“找前途”。
他去了宁强县,干不了电工、贴地砖这样的技术活,搬砖又嫌吃力。于是他去了汉中,在一家KTV落脚,工作是切果盘,“切最多是西瓜,切成一条一条的”,从下午4点做到凌晨4点。
也是在这里,还是庞明涛的庞麦郎偶然听到了迈克尔·杰克逊的一首歌,立时被震撼。“就觉得太潮了,非常国际化”,听同事说杰克逊“一首歌可以卖大几十万”后,庞麦郎更立志“这个事情我肯定能做成”,要做“中国最国际化的歌手”。
晚上工友在宿舍打牌,庞明涛盘腿面墙而坐,把小学生的作业本放在膝盖,写歌,一首接一首。歌词里,他将汉中称为“魅力之都”,“在这光滑的地上摩擦/摩擦/似魔*的步伐”的灵感来自于杰克逊的太空步。他小心翼翼藏起野心,怕丢了工作,怕同事嘲笑。
而此时庞明涛身上已出现某些疾病的征兆。庞母张青梅说,庞明涛大约在年生病,常说头昏、心跳快,“头昏得不行才跟我说的”,“让他去做检查,他不去”。
张青梅说:“庞明涛用一个大作业本写歌,有时候写写就撕了,说是在外面打工有人骗他。这些歌词装了整整一塑料袋,扔在床底,后来被我烧掉了。”
年,庞明涛攒够了十几首歌,离开汉中北上京城。他参加华数唱片的歌手选拔,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热捧,《我的滑板鞋》意外爆火。
庞明涛踌躇满志地回了老家,花元拍了艺术照,要求影楼“把眼睛PS得大一点”。他给自己起了艺名“约瑟翰·庞麦郎”,“以后到国际上,就不用改名了”,“现在的名字可以直接改成英文名,也像日本名”。
庞明涛臆想中的“约瑟翰·庞麦郎”,90后,出生于中国台湾省基隆市,从小和国际接轨。而他所签约的华数唱片的经纪人李希抱怨:“主持人一问,他就说他是台湾人,是90年的,我们都傻了你知道吗?”有陕西口音却说自己是台湾人,经纪公司骑虎难下,却也不得不帮庞麦郎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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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乐评人耳帝认为,《我的滑板鞋》是一种粗糙加滑稽加细腻加诗意的混搭,纯乡土的气质在廉价工业里显得更加具有中华土味,跟庞麦郎这个人的境遇如出一辙,都带着一种被戏弄式的、看小丑的包装,冠冕堂皇又漏洞百出,百般不适却又浑然天成,歌曲与人格统一得像是一种诅咒。
“这种种的不和谐集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荒诞的和谐,一种根植于这片城乡中国、魔幻现实土地的天然气质,对社会断裂的当下现实与梦想不死的永恒鸡汤,进行了一次残酷的碰撞。”
可惜的是,《我的滑板鞋》的爆火本身只是观众审美猎奇的结果,转瞬即逝。当新鲜感过去,抛弃成为必然的结果。
自始至终,庞麦郎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走红”不过是一场观众猎奇、资本跟风、谁也不在乎他是谁的小丑表演。他陷入名利接踵而来的失重里。
经纪人李希抱怨,庞麦郎录歌“每一遍都唱得不一样,完全没有调子”,接受采访张口就问记者要钱,令人头疼。
在虾米的《寻光计划》MV里,庞麦郎要求片中一定要有外国人,这样才显得“和国际接轨”。
北京卫视邀请庞麦郎录节目,他以“要在国际上推广汉语歌曲文化,不能上你们这种地方台”为由拒绝;东方卫视请他参加跨年演唱会,他开出的条件是“除非给我单独开演唱会,做直播”,CCTV-1《开讲啦》请他做嘉宾,他听说主讲人邓紫棋是年,便提出“91年的都可以做主讲人,我90的凭什么只能做嘉宾”,又行拒绝。
年7月后,他和公司发生经纪约纠纷,未打招呼便突然消失。庞麦郎在上海呆了半年,活动范围以一个小旅馆为中心。他不会连wifi,没有电脑,醒了就出门去网吧聊QQ,看有没有找上门的商演生意。经纪公司、父母、朋友,都在找他,他频繁更换手机号,谁也不见——“我火了成了肥肉了,哪个都想来割一刀”。
年初,一篇《惊惶庞麦郎》,让庞麦郎成为网友攻击调侃的对象,也最后一次进入大众娱乐消费的视野。之后庞麦郎的人生,鲜有人再关心。
庞麦郎走穴、发歌,用尽全力想留下看热闹的观众,却没有实力留下任何一个人。
这个时代永远有为数不少怀抱成名梦、暴富梦的人。他们往往不愿面对自己窘迫的现实,进而构建一个不存在的人生,以降低现实带来的苦闷。人们或有同情,或许消费,却不太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