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为中年男性,因严重胸痛至急诊就诊。急诊科医生认出了该患者:此人过去曾频繁来急诊。出于对症状真实性的怀疑,急诊科请精神科会诊。
如果你恰好是当天负责会诊的精神科医生,你会如何处理?
病例患者W先生,53岁,因「胸骨中部急性疼痛」来急诊,严重程度达8分(满分10分)。患者既往罹患肺栓塞,以及大动脉炎所致升主动脉瘤。回顾W先生的就诊记录后发现,此次已经是患者今年第23次来本院就诊;去年,他来过22次。过去每次就诊,患者总是报告一些类似的含混不清的症状,如头晕、胸痛、头重脚轻、晕厥、双侧膝关节无力、左臂麻木或无力等,但又找不到明确的病因。医生怀疑大动脉炎并发症,但完善体格检查、实验室检查及影像学检查后,这种可能性均被排除。医生没有办法,每次只能让W先生离院及复诊。每次离开,W先生总显得「恋恋不舍」。本次就诊,急诊科医生终于认出了W先生,并翻出了其过去大量的就诊记录。医生怀疑W先生的症状是装出来的,遂邀精神科会诊。精神科评估交谈过程中,W先生似乎并没有很急迫的痛苦;尽管给自己的胸痛评了8分,但全无精神运动性激越的表现,脉搏血压等也无异常。患者眼神接触适切,称心情「很不错」(great),否认兴趣下降,否认睡眠、食欲异常,否认心境障碍、焦虑障碍及精神病性障碍的任何症状,否认自杀或杀人观念。此外,患者表示自己尽管在6年前被诊断为大动脉炎,但病情控制良好,目前过着稳定、平和、没有太大压力的生活。W先生药*理学筛查结果为阴性,也否认使用过任何非法物质,仅使用医生处方的药物。总体而言,W先生看起来就是个功能良好的人。谈及频繁就诊这一话题时,W先生很坚定地表示,自己「只是做了医生让做的」。他反复表示自己没有任何精神疾病,不知道急诊科医生为什么要找一个精神科大夫跟他谈话。为了获取旁系信息,精神科团队接入了一个地区性的就诊数据库,以了解W先生在整个地区的就诊情况。结果显示,在过去的五年半内,W先生共就诊次(包括急诊及住院),接受了次辅助检查。表1患者三年内接受辅助检查的情况做作性障碍通过调查就诊记录,精神科团队对W先生求医行为的程度有了把握,认为已经达到了做作性障碍(factitiousdisorder)的诊断标准。流行病学及临床特征做作性障碍是一种难以解释的精神科疾病:患者长期人为刺激、诱导或加剧疾病,以获取病人的身份。做作性障碍的确切病因并不清楚,目前发现该病多发生于拥有医疗相关知识或工作经验的人群,如医务工作者。会诊精神科医生所见到的类似患者中,有0.8%-1.0%罹患做作性障碍,且女性多于男性。做作性障碍的主要特征包括反复出入医疗机构,病史及症状模糊不清,以及患者报告的症状、行为举止及客观检查结果之间存在不一致。医院逗留期间一般较为合作,离院后常常很快再度出现。并非所有的做作性障碍患者都罹患明确疾病,但的确也有一些患者(如W先生)患有客观疾病,并将其作为工具长期寻求医疗及维持病人角色。做作性障碍对医疗系统造成了沉重的经济负担:国外数据显示,患者每次就诊都会造成数千美元的花费。鉴别诊断做作性障碍应与诈病相鉴别:诈病者伪装症状的目的在于获取继发获益,如经济利益或避免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做作性障碍患者则并无这些「接地气」的动机。做作性障碍也不同于转换障碍:后者存在心理应激背景下的真正的躯体及神经系统症状,临床往往能有所发现。本病例中,W先生否认任何精神症状、忧虑及妄想性的信念,也没有深陷法律纠纷,通过诈病避免法律惩处的可能性也可排除。W先生所罹患的大动脉炎对诊断造成了干扰。大动脉炎的确可能引发很多严重并发症,因此患者一旦来到急诊,尤其是以胸痛为主诉,接诊医生往往会相当紧张,开具各种检查的阈值很低;换言之,对于急诊科医生而言,大动脉炎患者的胸痛绝非小事,为防万一,开检查总没有错。治疗目前,尚无任何一种治疗手段获得美国食品药物监督管理局(FDA)批准用于治疗做作性障碍,患者也往往不愿意接受精神科治疗。即便患者同意接受治疗,无论是心理宣教还是心理治疗,虽然证据显示有一些疗效,但治疗脱落率很高。按照直觉,如果做作性障碍患者的欺骗行为被揭穿,就应该与其直接对质。然而针对这一点,专家的推荐意见并不一致:有的专家建议将正面对质纳入治疗方案,但也有一些专家反对这样做。另外,考虑到患者就诊频率很高,继发的医源性损害也应加以考虑。例如,W先生长年累月接受影像学检查,射线暴露量绝非小数;类固醇激素及其他干预手段也可能带来副作用。过度暴露于射线可能致癌,而过度使用激素则会造成体重增加及感染风险的升高等。如果影像学检查使用了造影剂,对肾脏的长期效应也值得